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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 城中之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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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權二十三年,八月二十八。

天色漸安,秋風涼。

胡府門外的江邊,喬素錦擦了火石,點燃了她疊的一疊金元寶。

“子毅,這輩子你我做不了夫妻,下輩子我等你。”喬素錦低聲念叨著,“下輩子我們投身到富貴人家好不好?”

“不愁吃穿,不用看別人的臉色,也不用包一餐餓一頓。”

喬素錦將元寶丟進火堆裏,擡頭看著波光粼粼的江面,那光亮一點一點消失,被黑暗吞沒。

“子毅,你以前說人死了以後,會成為一顆星一條魚一棵草,等著投胎。”

“你現在是一條魚還是一顆星?你投胎了嗎?”

喬素錦低語著,投在江面的視線,忽然被在浮橋前後排開的無數個黑影吸引,那些黑影在跑動,極快極穩,似乎帶著兵器,寒光凜凜。

她驚訝地站起來,往後退了幾步。

就只是這一瞬間,黑影過了橋,已經沖這邊跑了過來。

她很害怕。

轉頭就跑。

就在這時,一道箭矢劃破夜空發出一點嘯叫,隨即撲哧一聲——

牢牢紮進了喬素錦的後背,射了對穿,她捂著胸口看著天,直挺挺的倒下去:“子毅,我來找你了。”

這時,胡府的側門打開,劉嬸提著一個筐子出來,看到在正在跑動,聚集的黑衣人。

她一眼數不清楚,但至少有三四百人。

都穿著黑衣服,拿著弓或者大刀,一身寒意,殺氣騰騰。

“啊!”劉嬸折身誇回門裏,她轉身的一瞬間,一支箭同樣紮進她的肩頭,她扶著墻掙紮著,刀刃砍在她脖子上。

胡清高潔的門框,染滿了鮮血。

“餵,你們幹什麽的?”

兩個巡邏的民兵從江邊走過來,看著江邊聚集了一大堆黑衣蒙面人,頓時呵斥了一聲。

有人沈聲吩咐道:“老三,交給你了。”

“是!”

被叫老三的人帶著兩個人跑過去,那兩個民兵看清了來人,嚇得掉頭就跑,但不過跑了十幾步,黑衣人跳起來,一刀砍在左邊的人的肩頭……另外一人被刺中了後腰,慌中急智,跳進江中躲避。

黑衣人並沒有管他。

那些人分開幾路,穿梭在巷子裏,他們並不挑選,踹門,進院子裏,殺人搶東西、出來,繼續下一家。

手起刀落,不曾手軟沒有任何的遲疑。

一刻鐘後,城南一帶,哀嚎陣陣。

又過了一刻,火光沖上了天。

許多百姓被綁著帶上了街,往城門趕。

餘下的人又分開了兩撥,一撥人直奔城北。剩下的人往行宮而去。

“有土匪進城了!”打更的孫瘸子一邊跑一邊敲著棒子,“都不要出來,土匪進城了!”

砰砰的關門聲。

家家戶戶關上門。

但這不能解決問題,有人點燃了衣服,丟進院子裏,火或是燒著了柴火,或是燒著了門框,又是一片火勢……濃煙滾滾。

“不要出來,土匪進城了。”孫瘸子用盡全力的跑動著,在他的記憶中,還是他小時候土匪進城過一次,後來被衙門剿滅了,閬中城裏再沒有來過入肺。

但所有人知道,只有閬中城裏是安全的,其他幾個地方,因為牛頭山的土匪門,過的並不安生。

“喊你個狗日的。”一刀過來,孫瘸子脖子前端被切斷,血噴濺著,腦袋耷拉往後連著脊骨。

棒子骨碌碌滾在地上。

那些人再次消失在黑夜裏。

行宮裏,黑衣人像蜘蛛一樣,翻墻而入,闌風嗅了嗅鼻子,和伏雨道:“有血腥味。”

“抄家夥!”

闌風伏雨抄起兵器,一躍出門,院子裏已經打鬥起來。

“你們什麽人?”闌風盯著對方喝問道,對方冷笑一聲,道,“取爾等狗命的人!”

闌風不屑道:“那就試試看。”

“秋紛紛,去通知大家。”闌風和伏雨攔在正院。

他們一行人,共有侍衛三十人,婢女和內侍並不算在內。

黑衣人邊打邊往正院跑。

闌風殺一人,冷笑道:“看來,你們主子真的是活膩歪了。”

魯青青扛著刀過來,闌風交代他道:“你不用留在這裏,速速回家。”

“註意安全。”

魯青青臉色一變,點頭道:“好!”

他掉頭往外面沖。

行宮中,血雨漫天。

此刻,行宮對面的知府衙門,門口的燈籠被撤下來,沒有人守門,亦沒有人巡邏,冷冷清清的看不見一個人。

直往裏走,竇萬釗的書房裏,沒有一點聲音。

梅成橋雙腿發軟,坐不住可又站不穩,他哀求地看著竇萬釗:“大人、真、真的要殺那些百姓嗎?”

“那、那些百姓……太、太多了啊。”

竇萬釗猛然擡頭看著他,一字一句道:“他們死還是你我死,你選一個?”

梅成橋噗通跪坐在地上。

除他以外,餘榮和竇萬江等人也是臉色發白。

遠處哭喊聲聽的很真切。

“不要婦人之仁。”竇萬釗喝斥所有人,“牛頭山被趙熠搶占了,我手中能用的只有三百人,就算想殺趙熠也無能為力了。”

“現在這樣做,是最好的辦法!”

進城的土匪,是趙熠攻打牛頭山時逼下來的。因為趙熠安排不利,所以導致了閬中百姓被土匪挾持。

土匪的要求,是趙熠自刎謝罪。

趙熠當然不肯,即便肯了他也能說成不肯,這不重要。

結果就是有兩種。

趙熠沒死,那些幸存的百姓,聯名血書直達天聽,求聖上處罰趙熠,還保寧百姓一個公道。

聖上處罰趙熠,禁足他在宗人府,不求多,三年足夠。

有這三年,太子就能安排好一切。

最末等的結果,聖上不過訓斥一頓,趙熠絲毫無損。可只是看著無損,有了這件事,趙熠在朝中和民間的名聲就毀於一旦。

一個小小的剿匪的事,他都辦不好。

他只能也只會花錢而已,是個無用的花架子。

如此,太子的儲君之位就穩了。

另,趙熠死了,那皆大歡喜,什麽事都省了。

牛頭山土匪作亂誤殺了趙熠,他到金殿上鬧一個以死謝罪即可。

至於死了的趙熠什麽罪名就更加由得他去編纂了。

“所以哪一種結果,都能讓儲君之位牢固。而有了太子在,牛頭山窩藏土匪的事,才能壓的下去,我們才能活。”

邱偉鵬道:“大人說的對,這個時候不能婦人之仁。”

“還有那宋寧。”竇萬江道,“人可去城北了?”

餘榮點了點頭。

梅成橋面如死灰,坐在地上,目光呆滯。

他……就只是想當個官而已。

他再渾再貪,可從來沒有想過,他要手起刀落去坎無辜的百姓。

“起來!”竇萬釗喝道。

餘榮將梅成橋扶起來,正要說話,忽然外面沖進來個人,一邊走一邊喊道:“爹、二叔……”

“城裏進土匪了。”

“二叔!”

“你快人去鎮壓,殺了不少、不少人了。”

竇驊跑著,一把推開了門:“二叔……”

他喊完了話,怔忪了一下,看著一屋子的人,註意到梅成橋如土的面色,結結巴巴地道:“你們、你們在商量鎮壓嗎?”

“衙門的人都派出去鎮壓了嗎?”

“要、要快點才好啊。”

竇驊急著道。

竇萬江道:“不是讓你在家呆著的嗎?”

“你來這裏幹什麽?不要亂跑,去後院等著。”

竇驊擺著手:“既然你們都知道了,那我也放心了,我現在回家去,娘很害怕。”

竇驊來去如風,他一走,竇萬釗問道:“什麽時辰了?”

“戌時正。”婁山回道。

竇萬釗微微頷首,氣定神閑地坐在自己的圈椅上,冷冷地道:“還有兩刻鐘。”

“兩刻鐘後,就看趙熠的抉擇了。”

竇萬釗忽然笑了,哈哈大笑:“我多老實的人,我沒什麽想法也沒有不敬啊,是他自己找死,這能怪我嗎?”

“怪,只能怪他運氣不好。”

“我要助太子登基,這天下本來就是太子的。”

太子許諾他,他登基以後封他保寧節度使。

他這輩子沒別的想法,就想留在這裏,等他百年後,他的兒子會會繼承、將來他的孫子……

他足夠了。

餘榮在對面坐下來,問道:“他們會從浮橋進來,還是從城門?”

竇萬釗冷笑道:“浮橋,我讓人砍斷了,今天晚上,誰都不能進來。”

江上只有他準備的一條船。

沒有橋,他們過不來。

此時,江對岸馬匹奔踏,直到浮橋邊,有人騎馬,有人棄馬而下,飛奔上浮橋。

有近百人也跟著其後,上了浮橋。

跑了一半,不得不停下來。

閬中的浮橋是以無數竹筏架於舟上,浮於水面。

此刻,浮橋被人故意砍斷,半截寬幾十尺冰涼的江水阻隔在他們面前。

江水流動,他們踩踏的這邊斷掉的浮橋,開始在水面上擺動。

“他娘的,居然砍斷了!”李才有罵了一句,道,“十爺,宋姑娘折回去吧,騎馬從城門走。”

宋寧看著對岸騰起的火煙,她抿著唇,盯著水面,冷冷地道:“來不及了。”

繞道城門,騎馬也得小半個時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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